舞蹈表演藝術家和理論家資華筠逝世 著名舞蹈表演藝術家和理論家、中國藝術研究院終身研究員資華筠,因病醫治無效,于9日晨在北京去世,享年78歲。 資華筠,1936年3月出生,漢族,原籍湖南。1950年開始專業舞蹈生涯。198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52年至1987年歷任中央歌舞團領舞、獨舞、領銜演員,中國藝術研究院舞蹈研究所所長等職,系國家一級演員,曾任第五屆至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 資華筠在舞蹈表演、理論和教學方面成就卓著,享有較高威望。2012年,她榮獲中國舞蹈“荷花獎”中國舞蹈藝術終身成就獎。其在舞蹈表演方面的代表作品有《飛天》《荷花舞》《白孔雀》《思鄉曲》《長虹頌》等。同時,資華筠已出版多部著作,其代表著作《中國舞蹈》榮獲第七屆“五個一工程”獎。此外,她還致力于國際文化交流,曾出訪50多個國家,為增進中國人民同世界各國人民的友誼作出了杰出貢獻。 資華筠首演的《飛天》、《孔雀舞》、《長虹頌》、《思鄉曲》、《金梭與銀梭》等,在整整一代人心中烙下美的印記,成為時代的標識、中國舞蹈藝術的經典之作。 告別舞臺后,資華筠潛心學問,成為中國舞蹈界獲得藝術、學術雙項正高職稱的專家第一人。 辭世前,這位傳奇女性以堅忍的意志,與白血病抗爭了整整十年。而就在這十年間,她的學術研究碩果累累,她的門下弟子桃李芬芳。 是舞者,是學者,更是大寫的人。 “哎呀,哎呀,太遺憾了……”前天剛剛趕到臺灣參加“第六屆海峽兩岸及港澳地區藝術論壇”的中國舞蹈家協會駐會副主席馮雙白接通電話后不停地感嘆。他說:“我8日早晨6點結束工作,乘車去北京軍區醫院看望資先生,結果,走了一半,太堵了。如果我執意去醫院,很可能誤了飛機。而臺灣論壇安排我是主持人,我不能不來。所以我一邊想著沒有資先生過不了的關,一邊掉頭到機場。結果,飛機晚點一個小時。把我氣的!” 動蕩的年代,不變的舞者之心 92歲、曾經擔任過中央歌舞團副團長的孟于記得,在20世紀60年代,為工農兵服務是藝術工作者的宗旨。中央歌舞團幾乎每年春節都組織節目深入基層演出。他們分成“工”、“農”、“兵”三個隊,“農”隊由孟于帶隊,資華筠是其中一員。在河北省平山縣下盤松村,資華筠等年輕藝術家們與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孟于清晰地記得,資華筠一點都不嬌氣,其他女孩子身上還有點挑挑揀揀的小毛病,而資華筠一點都沒有。 “文化大革命”時,孟于成了中央歌舞團第一個走資派。但孟于記得,在這個運動中,資華筠跟著喊口號不可避免,但年輕的資華筠在大運動的狂潮中,沒有帶頭鬧,更沒有被裹挾進去。 那個年代,幾乎所有藝術家都被耽誤著。資華筠于1970年到1974年在坦克部隊呆了四年,種稻田,修橋補路。 經過多年的壓抑,20世紀80年代初,資華筠第一個帶頭和同行舉辦了三個舞蹈晚會,開了風氣之先。1982年3月,終于有了機會,中央歌舞團組團到印度、尼泊爾訪問演出,孟于是出訪團的團長,資華筠擔任這個團的藝術指導,整體負責節目的藝術質量。“雖然是‘藝術指導’,但是,不論哪個節目演員有傷病或其他意外,她都毫不猶豫地頂上去。”孟于回憶至此仍然感動不已。 奇跡般人生,舞者是大寫的人 在臺灣開會的田青聽馮雙白說到資華筠的去世,心生悲哀。因為資華筠和田青的一位叔叔算同輩人,因此,老被田青稱呼“大姐”的資華筠就開玩笑說:“田青,你應該叫我阿姨!” 田青說:“資老師一生至少創造了兩個奇跡:其一,是從舞者到學者的轉型;其二,是與白血病常年斗爭贏得時間培養年輕舞蹈理論家。” 資華筠出身名門,是著名學者資中筠的妹妹。那時,家里別的孩子都做學問,只有她愛上了舞蹈。家庭極力反對,但是她義無反顧。她曾經在電話里和老領導李凌的老伴汪里汶說:“家里人看不上我的職業,認為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我就立志不僅學好舞蹈,而且學好理論。” 田青說:“資老師的《荷花舞》等一系列作品引起轟動,成為中國民族舞蹈領域的領軍人物,在表演上取得巨大成就。而中年,轉型學理論做研究,她是從舞者到學者轉型唯一成功的人。不說大家也知道,從事舞蹈、體育工作,在年輕的時候要把幾乎所有精力都投進去,沒有時間博覽群書,因此大多從業者文化基礎薄弱。但資老師卻創造了一個奇跡,不僅成為學者,而且是這一領域最優秀的學者。” 現任文化部藝術科技司司長于平在1998年考取了資華筠的博士。他說:“大家都知道資先生是一位執著的擔當者,自她從舞蹈表演藝術家艱辛轉身為舞蹈學者之后,十分強調維護舞蹈的職業尊嚴和舞蹈評論的健康生態。她一直要求我們舞蹈批評要講真話、明真相、析真理,這是她自己堅持的‘三真’。此外,她的特點一是敏捷,二是犀利,三是通透,四是友善。” 十多年前,資華筠得了白血病,要與疾病斗爭,但是她要帶學生,要改論文,因為身體原因,電腦不能用,她是一個字一個字用手改。因為重病在身,資華筠的日子是“數著過”的。正因為這樣,她非常珍惜時間。汪里汶說:“她每天干什么,都要計劃好。但是她樂觀。”資華筠頭發掉光了,她卻對汪里汶說:“這樣涼快,洗頭方便。而且不少學生在國外,給我買各種頭套,黃色的、黑色的,我變換著戴。” 這樣的一個資華筠,卻有兩顆心。田青說:“一顆是‘熱心’,一顆是‘直心’。”在田青眼里,資華筠是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要推動者之一。她在行內最有名的一句話套用了毛澤東那句“嚴重的問題是教育群眾”,而說成“嚴重的問題是教育干部”。田青說:“正因為這樣,她并不討官員們喜歡。她的‘直心’給人印象深刻,她不喜歡的官員,絕不虛偽,敢當面罵。所以,會有人不喜歡她,但是也怕她。” 馮雙白說:“資先生為人光明磊落,一生求真知,認真理。她批評過很多人,但在為人這方面的坦蕩,是我們的楷模。她不會一團和氣,但是事隔幾年,大家都承認,她批評得有道理。” “熱心人”、“直心人”資華筠在2014年歲末,借著即將飄零到北京的雪花做了“飛天”,她飛到了天上去,在天空中以深邃的理論與絢麗的舞姿,寫出一個大大的“人”…… 剎那芳華 三世青筠 2014年12月9日,北京寒冬的清晨,在醫院辭別了資華筠先生。先生走得安詳,學生心里卻無法平靜。先生從藝60周年的主題是“舞蹈點燃心靈”,我更覺得她是用自己的生命點燃了舞蹈。 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先生一生的成就在網絡搜索中俯拾可得。但一個人真正的學識和品格,卻不是冰冷的網絡所能夠傳遞的。所以我是如此慶幸,能跟隨先生左右,渡過博士寒窗,結下珍貴的師生緣分。那不僅僅是一段學業,更是一段難得的人生歷練。 先生的很多學生都是我的師長,作為年輕后輩能夠親自跟隨先生學習,自然是有點小小的得意。剛剛開始讀博士的時候還頗有點惶恐,因為資老師的“嚴厲”和她的學問一樣出名。后來看先生挺和顏悅色的,漸漸就放松了“警惕”,覺得自己碩士研究生已經畢業,又已任教多年,讀博應該不會有什么困難。加上學校工作繁忙,學業上自然有所懈怠。資老師幾次提醒我都沒有太放在心上,于是先生專門找了一天時間和我閉門長談,嚴詞厲色地批評了我。那才真正見識了先生的嚴厲,自己那點小心思、小貓膩完全無所遁形,言辭之切讓我深受震動。后來站在典禮臺上接過畢業證書的那一刻,我的眼光穿過熙攘的人群,看到我的導師資華筠先生,靜靜地坐在觀眾席里,帶著淺淺的微笑。韓愈的那一句千古名言閃過腦際:“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者也。”終于發現對這句話的理解根本無法在字面的解釋中得到,而是要窮盡時間去體驗。就像先生,根本不是在“教”我,而是用她自己的生命在示范、引導著我。她的“嚴”不僅僅是對別人,更是對自己。所以她才會說“學生比天大”,所以她才會以堅忍的意志與白血病抗爭了整整十年。而就在這十年間,她的學術研究碩果累累,她的門下弟子桃李芬芳。 先生的成名舞作中有《飛天》,著名美術大師葉淺予先生曾為她作畫,并題曰“敦煌有飛天,華筠能舞之”。如今先生“飛天”而去,背影依然曼妙,向著那舞影翩躚的天國。 學生把先生的名字嵌入兩句話中來送別先生,那也是先生一生的寫照——“剎那芳華,三世青筠”。美好燦爛的年華不過彈指剎那間,青竹般堅貞的志節卻會窮盡過去、現在、未來的三世! 《飛天》之后的華麗轉身 上個世紀70年代末,中國文化界經過了十年禁錮后開始迎來春天,失去十年創作和演出機會的藝術家們也迎來了春天。記者就是在這個時候,第一次看到了資華筠表演的舞蹈《飛天》。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是家喻戶曉的舞蹈家了。 后來,記者來到中國藝術研究院工作,這時資華筠也來到中國藝術研究院工作。記者了解到她當時是離開舞臺后開始進行學術研究的,在此之前,她的所有學習都是通過舞蹈生活之外的自學完成。作為在舞臺上已負盛名的舞蹈家,離開舞臺后依然進行舞蹈學術的研究且有較大的成就者,確實比較少。這可能源于資華筠出身于高級知識分子家庭,資華筠系中國著名金融學家、金融文化界的泰斗級人物資耀華之女,與其他兩位姐妹并稱“資家三姐妹”。其中,資中筠是著名學者,資華筠和資民筠都在中國藝術研究院從事學術研究工作。 1987年,中國藝術研究院邀請資華筠擔任舞蹈研究所所長,在時年51歲的資華筠看來,這是生命旅程中的一次突然急轉彎。她曾在就職講話的開頭說:“我是來學習的,不是來‘上任’的。只要肯學習,相信不會太晚。”自此開啟一段學術生涯。資華筠知道,研究舞蹈不是表演舞蹈,沒有學術成就等于零,于是,從基礎理論開始,資華筠開始學術上新的征程,最終在舞蹈生態學等領域有了自己的學術成就。 資華筠對于學術研究有著很高的要求,二十多年來,她所著述的《舞藝·舞理》和《舞思》文集,以及與人合著的《中國舞蹈生態學導論》和《舞蹈生態學論叢》都是她的學術研究成果;而她帶的研究生也成為當今舞蹈學術領域的頂梁柱;她發表的論文和散文都曾經對國內舞蹈界、文藝界乃至社會生活產生影響。 待人熱情是資華筠的生活觀念,生活中的資華筠樸實且直率,經常會仗義執言。作為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資華筠常常在人民大會堂參加活動。有一次參加完活動回家的路上,司機在一公廁前緊急停車,并解釋說:“對不起,你們開會,我們沒處上廁所。”資華筠聽了非常內疚,她第一次了解到重大活動中,司機存在著上廁所難的問題。回來后她就寫了一個提案,提出了“凡有重大活動,應在附近增設流動廁所和設置臨時路標,以方便有關服務人員”的建議。這個提案當時曾遭一些人善意的嘲笑,認為是區政協委員的水平。但沒想到它卻受到了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當年就投資26萬元,增設廁所。這個提案還被評為當年優秀提案。 資華筠就是這樣,在學術上嚴于律己,并通過自學成才和艱苦研究獲得了成就,而生活中的她充滿熱情,寬以待人,受到人們的尊敬。她的逝世令人悲痛,而她的學術成就和她的品格將永遠留在人們心里。來源:北京青年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