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準備叩開舞蹈編舞的大門時,“舞蹈是什么? ”“為什么舞蹈? ”“怎么舞蹈? ”作為一門獨特的藝術,“舞蹈創造了什么? ”“人們應該如何觀賞舞蹈,理解舞蹈? ”這么多的問題高高地懸掛在門口,等待你的答案。 也許你會不以為然也不屑于回答:“編舞不就是把好看的動作串聯起來,加上幾個高難的技巧,穿上美麗的服裝,然后安上一個標題。 ”那也無妨,就壯壯膽子推門而入吧。你立即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座舞蹈的迷宮。迷宮中布滿一個個不同的房間,不知打開哪一個房間才是走出迷宮,通達舞蹈真正奧秘之門。那你就試著開一扇門先進去看看。 第一個房間被打開了。房間里,舞蹈正包羅萬象地演繹著山川河流、風雪雷電、飛鳥走獸、林木花果、戰爭勞作、耕耘狩獵、洗衣擔水、繡花織錦……舞蹈幾乎是無所不能地模仿著林林總總的自然生態和形形色色的生活形態。形象逼真,惟妙惟肖,不由得要驚嘆人的模仿能力。藝術發展史告訴我們,任何一門藝術發展幾乎都經過模仿的階段,但這是藝術的幼稚形態,一旦獲得了藝術的自覺,遲早會擺脫模仿的階段。當其他藝術早就脫離模仿時,舞蹈還津津樂道地停留在此。要不要滯留在這個房間?你不由得猶豫了,不如先退出來,換一個房間看看。 第二個房間打開了。你的腳還沒有邁進房間,就被震驚了。舞蹈用各種驚人的技巧并伴隨著轟鳴的掌聲撲面而來,你的精神為之一振。騰空跳躍、原地旋轉、柔若無骨的造型、穩若“6點鐘”的控腿……舞蹈不斷地挑戰人類的生理極限,一如雜技和柔軟體操。震驚過后,驚險過后,沖擊過后,心靈卻一片空白。“6點鐘”過后到了“6點45分” ,生理極限何處是盡頭?細細比較,舞蹈與雜技、體操,小巫大巫高下立見。掌聲仍在轟鳴,你懷疑自己進入了競技場。你急身而退,匆匆打開了第三個房間。 幾十上百人的舞蹈大場面,七彩的燈光,華麗的服裝,或婀娜多姿或氣壯山河,聚焦的中心卻不是舞蹈,名歌星歌喉一開,舞蹈黯然失色。你心中滿不是滋味,戚戚然地離開了。 你駐足迷宮的中央,不禁疑惑起來,你剛進大門時的不以為然,此刻因為疑惑而想起迷宮大門口懸掛的問題:“舞蹈是什么? ”“為什么舞蹈? ”不知不覺間第四個房間被推開了。 房間里舞蹈正上演著古今中外一幕幕人間的活劇。你忽然想起舞蹈界曾經有這樣一句話“舞劇是舞蹈的皇冠” 。你慶幸自己終于找對了房間,準備留在這里好好瀏覽一番。王子與公主、農夫與村姑、仙女與凡人,童話、神話、民間傳說一直是舞劇的主要題材。美則美矣,但無法擺脫舞劇題材幼稚,內容貧乏的詬病,興味索然。題材的狹隘和局限似乎成了舞劇的宿命。即使是改編自文學名著,舞蹈也只是配角,是文學語言或戲劇語言的翻譯,甚至是圖解。由文學家首先完成文學劇本,然后由舞蹈家用舞蹈來詮釋文學劇本,這種舞劇創作模式似乎天經地義卻本末倒置。舞蹈失去了藝術主體的地位,淪為文學或戲劇的翻譯工具。 在舞蹈的迷宮里幾進幾出,你已經明白要探索舞蹈的奧秘,實在無法繞過迷宮門口高高懸掛的那些問題,而那些問題觸及的就是舞蹈的本質。不了解舞蹈的本質,就無法把握舞蹈作為一門獨特的藝術樣式,其自身獨立的藝術品格以及和其他藝術的關系。 在舞蹈的迷宮里幾進幾出,你已經看到雖然舞蹈有好多不同的存在形式,但開始質疑這些形式是不是舞蹈藝術最本質的存在。 難道舞蹈只是自然形態和生活形態的表層模仿? 難道舞蹈只是雜技和柔軟體操,只是驚險技巧的炫耀? 難道舞蹈只是優美造型和絢麗姿態的展覽? 難道舞蹈只是歌星伴舞的陪襯和配角? 難道舞蹈只是講述故事的手段,只是演繹戲劇的工具? 難道舞蹈就沒有自己作為一門獨特藝術的獨立品格? 于是你帶著這些疑惑,屏息靜氣地推開了迷宮里最后一道門。一股神秘的力量把你吸入時光的隧道,在隧道的盡頭你看到了人類藝術最古老的源頭——舞蹈——一個神奇的、清澈明朗的動作的王國。 你看到成百上千的先民團團圍住巨大的篝火席地而坐,年長的祭司手拿祭器繞著篝火緩緩邁步,口中念著神秘的咒語。族人們隨著祭司的節奏擺動著身體,口中發出簡單的音節,附和著祭司的動作。漸漸地身體擺動越來越大,口中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族人門直立起身體一腳一腳地踏響堅實的土地,身體隨著踏地的節律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舞動起來,如癡如醉,如癲如狂沉浸在完全忘我的狀態中。熊熊的火光映照著搖曳的身影,伴著沉悶的踩地聲和呼喊聲的原始交響,與煙霧一起飛向漆黑的天穹。 篝火漸漸熄滅了,族人們慢慢散去了。經過一場神圣的祭禮,人們的心靈獲得了撫慰,精神得到了升華,在與神靈和自然的溝通中,用動作完成了人與天地間的精神交匯。 在這里,舞蹈是先民們最重要的精神活動,在這里,舞蹈被還原到最純粹最原始的人的肢體動作,還原到生命最本真的形態。肢體動作被奉為舞蹈至高無上的圭臬,是思維的工具,是表達的媒介,是交流和溝通的橋梁。你看到先民們用身體最樸實的動作,向自然膜拜,向祖先和神靈膜拜,用肢體動作直接接通了精神。 (來源:中國文化報 作者:應萼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