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劇《天鵝湖》（上）、舞劇《飄》（下），有些舞劇觀眾耳熟能詳；有些則需要字幕的提示，以便理解。 在 劇場看舞劇，時常會碰到這種情況：臺上演員全情投入地舞蹈，臺下觀眾卻不明所以。演出結(jié)束后，觀眾常常疑惑：“為什么跳這么長時間？”“他們不是要分手 嗎？那他為什么還要把她舉得那么高？”……可以說，舞蹈本身高度抽象的形式美已經(jīng)不能使觀眾滿足，如今，他們越來越渴望能像專業(yè)人士一樣，看懂舞劇的全部 美好，而不是看個熱鬧。 觀眾的困惑與問題引起了舞蹈工作者的重視。在尋求解決辦法的過程中，舞劇引入了越來越多 的現(xiàn)代舞美技術(shù)，對舞蹈語言進行補充。很快，如話劇、音樂劇、電影一樣，更直接的補充手段——字幕也出現(xiàn)在舞劇舞臺上。而恰恰是這看似不足道的字幕，卻在 舞蹈界引起了一番爭議，甚至影響了作品在相關(guān)比賽中的名次。 把舞劇弄成“小人書”？ 創(chuàng)作過獨舞《醉鼓》、芭蕾舞劇《精衛(wèi)》等300余部作品的中央民族歌舞團國家一級導演鄧林認為，字幕對于舞劇來說是多余的。“‘看’是欣賞舞蹈的主要方式，而文字也是以‘看’作為感知手段。同時看舞蹈和字幕，肯定忙不過來。” 每 一場或者每一幕前的文字提示，在他看來也非常蹩腳。“這只能是迫不得已的輔助手段，提示長了觀眾記不住，短了又使人云里霧里。”他認為，以身體作為符號的 舞蹈語言具有信息表達的多重性。“如果用‘表里如一’的文字把它釘在‘專一’的概念上，豈不是浪費了人類的想象智慧？”鄧林表示，自己在創(chuàng)作中不用字幕， 或非常“吝嗇”地使用文字提示。 青年舞蹈家黃豆豆日前擔任了舞劇《紅山女神》的總編導。他認為，舞劇在演出過程 中到底需不需要投放字幕，或者說應該怎樣投放字幕，應從專業(yè)人士和廣大觀眾兩方面來考慮。“從舞劇創(chuàng)作角度講，舞劇的劇情脈絡和人物關(guān)系都應做到不必借助 文字說明，而是通過舞蹈藝術(shù)本體來表述到位。可是，對一名對舞蹈不太熟悉的普通觀眾來說，在觀賞舞劇藝術(shù)的初期階段，如果不借助文字的說明，他可能沒有辦 法看懂整部舞劇。”簡單地說，作為編導，在藝術(shù)上要做到超越語言和文字；而作為觀眾，可以在欣賞舞劇前，通過閱讀相關(guān)說明，事先做好觀賞準備。 “那 么，如何在以上兩點間取得平衡呢？通常，我個人會采取以下兩個方法。首先，舞劇作品的節(jié)目單和說明書必須在文字上做到細致和全面，其內(nèi)容包括整部舞劇的背 景資料，以及每一幕的詳細介紹。其次，避免整場演出的每一幕間都頻繁地出現(xiàn)字幕，而是在上、下半場的音樂前奏中，適當加一段精煉的導言。”黃豆豆說。 中 國東方演藝集團國家一級導演章東新則認為，在舞劇中加字幕是可以的。“一般來說，中國人習慣從一個故事中得到情感共鳴，得到是非結(jié)論，以此獲得精神上的指 引。所以，中國舞劇創(chuàng)作應順應中國老百姓的欣賞習慣，盡管這樣做可能會使舞劇自身的形式有所消解，但我覺得仍是有必要的。” 不過，章東新也指出，字幕不可濫用。“在排演舞劇《百鳥衣》時，我一開始使用了大量字幕，效果卻適得其反。觀眾在文字與舞蹈之間跳進跳出，影響了他們的欣賞思路和情緒。” 中 國歌劇舞劇院編導吳慶東認為，字幕在舞劇中除了起到說明劇情、提示人物身份和劇情發(fā)展的作用外，也是幫助觀眾理解舞臺形式、處理意圖和特殊表達方式的重要 手段，對舞劇的完整表達來說不可或缺。“一段好的字幕可以起到補充作用，提升舞蹈語匯的文化內(nèi)涵。但我反對看圖說話式的字幕。把舞劇弄成‘小人書’，失去 了舞劇藝術(shù)獨有的魅力。” 字幕只是眾多表現(xiàn)手段之一 業(yè)界多位專家認為，舞蹈語言與演員內(nèi)心臺詞并非像話劇那樣是詞句的對應，而是旋律的對應。因此，觀眾不必執(zhí)著于弄清每一個動作表達的具體內(nèi)容，而要把舞蹈當作音樂旋律一樣去欣賞，這也是舞劇藝術(shù)的獨特之處。 “我是不習慣用字幕的。”國家一級編劇左青說，“如在舞劇《延安記憶》中，‘看白毛女’一段，新穎的構(gòu)圖和調(diào)度為延安時期樸素的革命歷史事件勾勒出一個激情澎湃的畫面，若用字幕就大大消解了舞蹈的藝術(shù)魅力。” 中 國藝術(shù)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副所長江東是舞劇《泥人的事》的編劇，他表示，舞劇使用以肢體語匯來表現(xiàn)戲劇矛盾沖突及情感的敘事方法，按說不該采用這種方法之外 的其他手段來輔助，否則就等于說：這種方法根本無法完成敘事任務。“雖然用字幕并不值得提倡，但實際上，眼下的國內(nèi)外舞劇舞臺，不論是否使用字幕，都有成 功先例。因此，還是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作為著名舞蹈理論家和評論家、編劇，馮雙白先后創(chuàng)作了《水月洛 神》、《媽勒訪天邊》、《舞臺姐妹》、《碧海絲路》、《鴻雁》等多部舞劇。他認為，在今天人們對舞劇不太熟悉的情況下，字幕可以用。但舞劇藝術(shù)有自己的魅 力和特點，如果把難以表現(xiàn)的戲劇沖突、人物性格和情節(jié)都用字幕來表示，也是不可取的。 中央音樂學院教授郝維亞認為：“加不加字幕不是‘該不該’的問題。字幕只是創(chuàng)作者的眾多表現(xiàn)手段之一而已，如果創(chuàng)作到位，不加字幕也能讓舞劇感人；反之，即使加上字幕，也依然蒼白。” 中 國藝術(shù)研究院戲曲研究所研究員毛小雨認為，舞劇需不需要字幕，要從劇目的內(nèi)容、形式、觀眾層次等幾方面來看。有些舞劇是經(jīng)典，觀眾耳熟能詳；或者表現(xiàn)手法 接近具象、寫實，觀眾能看得懂；或者舞劇的主題具有多重內(nèi)涵，這些情況下都不需要字幕。“對于有經(jīng)驗的舞劇觀眾，字幕也不會有太多幫助。但是，有過舞劇欣 賞體驗的觀眾數(shù)量在我們這個人口大國可以忽略不計，如果不想孤芳自賞，尤其是對一些芭蕾舞劇或者是現(xiàn)代舞劇來說，最好能給觀眾一個觀賞提示。否則，觀眾會 覺得該劇不知所云。”毛小雨說。 “舞劇能不能像電影一樣，分成有字幕版和無字幕版？” 那么，字幕到底該不該用？說到底，還是觀眾最有發(fā)言權(quán)。 因 工作需要，中國對外文化集團項目經(jīng)理韓文橋每年會看很多演出，但看舞劇并不多。“畢竟舞劇的審美情趣屬于小眾，我看過的舞劇僅有楊麗萍的《孔雀》、張繼鋼 的《千手觀音》、日本松山團的《紅色娘子軍》、韓國大宗舞蹈團的《春香傳》這幾部而已。”他認為，字幕在一定程度上對觀眾起到了引導作用，但有時候字幕過 于密集地出現(xiàn)，不僅禁錮人的思維，甚至讓人應接不暇，反而會影響欣賞。 在國家圖書館工作的田苗有著豐富的紀錄片 拍攝經(jīng)驗，同時也很喜歡舞臺藝術(shù)。在他眼里，舞劇跟電影一樣，有商業(yè)片、藝術(shù)片之分，所以舞劇是否要加字幕，可視類型而定。同時，他以自己的職業(yè)經(jīng)驗指 出：“劇院字幕的投放，一般喜歡用亮度極高的鎂光燈，以便觀眾能夠看清字幕。可惜的是，這極大干擾了觀眾的視覺欣賞。字幕的燈光效果應該以柔和為佳。” 作 為河南大學藝術(shù)學院的舞蹈教師，李佼佼深愛舞劇藝術(shù)。她身邊很多朋友從來沒看過舞劇，即便有人看過，也坦言不太能看懂。“中國舞蹈仍然處在尋求知音的階 段，需要藝術(shù)家以適當方式給觀眾以指引。除了節(jié)目單和字幕，國外還會發(fā)行一些關(guān)于舞蹈作品以及主創(chuàng)心得的出版物，這其實也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闡釋。” 在 某文化網(wǎng)站工作的景先生有過兩次觀賞舞劇的經(jīng)歷。“這兩部舞劇我都沒看明白。”景先生不好意思地說，“第一次是外國現(xiàn)代舞舞劇，沒有字幕，但藝術(shù)氣氛還不 錯。第二次是朋友送票，我全神貫注地看，但仍沒看懂，覺得不少舞蹈動作與舞劇主題沒啥關(guān)系。要是幕間有字幕提示，可能會好些。”此外，他還因兩次演出都沒 拿到節(jié)目單深感遺憾，“有文字提示的節(jié)目單應該人手一份。” 在一家日用百貨店工作的張女士常陪“舞蹈迷”女兒看演出，女兒總是看得津津有味，她自己卻看不懂，時常在劇院打盹。“舞劇能不能像電影一樣，分成有字幕版和無字幕版？這樣也有得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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