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本屆上海國際藝術節上最受矚目的芭蕾舞劇,德國斯圖加特芭蕾舞團演出的《茶花女》在上海大劇院閉幕。因其豪華演出陣容與創作班底,舞蹈與戲劇之美并重,堪稱今年滬上最重要演出劇目之一。
從歷史上看,參演過《茶花女》女主角瑪格麗特這一角色的女性,在其首演時都并不年輕。比如,芭蕾舞劇《茶花女》首任舞者瑪西婭·海蒂首演該劇時已快30歲;影星葛麗泰·嘉寶在主演電影版《茶花女》時也已31歲;而在11月3日參演該劇,于1968年出生于韓國首爾的舞者姜秀珍,也是在30歲時才開始出演《茶花女》,并在1999年憑瑪格麗特一角獲莫斯科國際芭蕾舞藝術節大獎。穿著平底舞鞋的她在大劇院的舞臺上看起來十分嬌小。 “"戲劇芭蕾"對表演的要求很高,要求舞者有駕馭戲劇的能力,并在面部表情和肢體細微動作上體現人物性格。”《芭蕾雜志》副主編徐斯美說,芭蕾作為一項不動嘴、沒有臺詞流露的“肢體藝術”,必須要求舞者有多年的舞臺演出功力去浸潤角色。 在演出現場,《茶花女》的舞美設計以極簡為主,共設五道棕色紗布幕布,燈光設計基本偏昏黃,服裝設計參考了原小說出版時的法國19世紀40年代,以充滿法國風情的泡泡袖和蓬蓬裙為主,“該團在編舞和服裝設計上經過了嚴謹考證,把那個年代的服裝特色搬上舞臺,并做出細微修改以更適合跳芭蕾。”徐斯美說,19世紀法國女性的裙裾內都設有骨架裙撐,女性需要把裙子提起來才能走路,非常吃力。為適合將舞者的動作幅度表現至最大,《茶花女》中的服裝式樣和19世紀保持了一致,但裙擺設計更為放松柔軟。
因為基本都選用了肖邦的鋼琴協奏曲和奏鳴曲做配樂,《茶花女》全劇都在極輕柔的氛圍下展開敘事。劇中共設四段重要雙人舞。在第一幕瑪格麗特與阿爾芒相識之后的“臥室雙人舞”中,阿爾芒以一連串旋轉跪地動作,以及近乎卑微的方式向瑪格麗特表達了愛慕之情。這時的舞臺只放了一張躺椅和一面鏡子,讓人仿佛置身于月夜荒野一般;配樂選用了肖邦《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中的第二樂章,于兩人的幸福甜美中滲透出些許哀傷。 在第二幕中,諾伊梅爾為瑪格麗特與阿爾芒設計了一段二人在法國鄉下度假的“鄉村雙人舞”段落。這時的瑪格麗特因決定與阿爾芒廝守終身,而向一直資助她生活的公爵攤牌,并做出一個將阿爾芒雙手纏繞于自己腰間且緊緊守護的動作。在這之后,瑪格麗特又做出一連串充滿象征性的動作,她逐步解下束繩白帽,放開挽好的卷發披散于雙肩,而只穿一身潔白露肩裙與阿爾芒共舞。這意味著瑪格麗特已決定放棄此前的奢靡生活,轉而以最放松的心態對未來的幸福充滿堅定向往。這時的舞臺燈光出現了少見的明媚色彩,音樂也選用了肖邦《b小調第三鋼琴奏鳴曲》中的第三樂章,沉靜中帶有安穩的力量。 也是在這一幕中,瑪格麗特與阿爾芒的父親杜瓦爾公爵舞出了一段出色雙人舞。因杜瓦爾堅決勸說瑪格麗特為了阿爾芒的前途離開他,瑪格麗特困擾又絕望,舞步激烈也動蕩,一反她此前以溫和舞步示人的形象。而從瑪格麗特步步向杜爾瓦靠近卻又步步被拒絕,以及雙膝下蹲向杜瓦爾伸長雙手做祈求的動作,我們也能切身感受到瑪格麗特被迫離開阿爾芒的苦楚。 在第三幕瑪格麗特與阿爾芒分別從鄉間回來于巴黎短暫復合后,兩人又共舞了一出“黑色雙人舞”。為從外在服飾體現人物心理變化,此時的瑪格麗特已換上絲絨制的黑色長裙。兩人的重新見面復燃了彼此壓制于內心的愛戀,此時的雙人舞也比此前的所有舞段都要激烈且濃郁得多。該幕中大量滾動于地面的擁抱與親吻動作,在肖邦《g小調第一敘事曲》的伴奏下,兩人如同將要毀滅一般痛并快樂著。
由英國編導大師肯尼斯·麥克米倫編排于1974年的芭蕾舞劇《曼儂》,在《茶花女》中反復出現了五六次。這部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鎮團之寶”,根據18世紀小說家普雷沃神父的小說《曼儂·列斯科》改編而來,同樣是部三幕芭蕾舞劇。小仲馬于1848年出版的小說《茶花女》中,設計了阿爾芒送《曼儂·列斯科》給瑪格麗特做定情之物的這一情節,諾伊梅爾慧眼識金,單獨將此線索拎出來,成為貫穿《茶花女》全劇的重要線索。 因此“戲中戲”和“劇中劇”的穿插敘事,是《茶花女》的另一重要看點。在第一幕開場瑪格麗特與阿爾芒相識于劇院時,兩人就一同觀看了《曼儂》中的雙人舞段落,那是曼儂與德古耶最春風得意的時候。瑪格麗特與阿爾芒雙雙把自己代入其間,瑪格麗特對曼儂的苦楚感同身受,阿爾芒也將自己比作愛上曼儂的德古耶。因有幻想穿插其間,諾伊梅爾借用了電影中的“蒙太奇”手法,數次將劇中觀演人群定格,并讓曼儂二人舞至瑪格麗特、阿爾芒跟前,如同“鏡子”般將曼儂與古德耶的身世折射隱喻到瑪格麗特與阿爾芒身上。而“鏡子”這一頗具象征意味的物件,也是在瑪格麗特房間中出現次數最多的道具。 在第三幕瑪格麗特將要離世給阿爾芒寫日記時,瑪格麗特又在幻覺中出現了曼儂與德古耶的雙人舞段落。這時的曼儂因四處奔波流浪,生命已行將耗盡。瑪格麗特不時穿梭于曼儂與德古耶之間,仿效著曼儂做相似動作,直至曼儂死去,瑪格麗特還匍匐于她身上哭泣。瑪格麗特此時的不舍之情,既是其對曼儂悲劇結局的切身體驗,也是其預見自己結局的痛楚與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