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至16日，英國國家芭蕾舞團將在倫敦薩德勒·威爾斯劇院首演新作品《她說》。這是該團藝術總監塔瑪拉·羅霍特邀三位世界級女性編舞家共同創作的作品，這三位編舞家是來自荷蘭國家芭蕾舞團和古巴國家芭蕾舞團的安娜貝爾·洛佩茲·奧喬亞，來自阿爾文·美國舞蹈劇院和悉尼舞蹈團的艾卓爾·巴頓，以及曾與編舞家Sidi Larbi Cherkaoui合作表演創作的中國舞蹈家王亞彬。

    王亞彬是英國國家芭蕾舞團首次邀請的中國舞蹈編導，是中國當代舞的領軍人物。她在這部《她說》中完成自己的作品《M-Dao》。從3月中旬開始，王亞彬就來到倫敦開始為英國國家芭蕾舞團的演員們進行排練。她為自己的新作品投入了極大的熱情，日前在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采訪時，王亞彬說：“我想這是我作為女性編舞最想用語言表達的內容，但最為可信的還是作品本身的呈現。”

    北青報：是什么機遇使您為英國國家芭蕾舞團排演新作品？

    王亞彬：2014年我受到英國國家芭蕾舞團藝術總監塔瑪拉·羅霍的邀請，被委約《她說》這個項目進行創作。作為女性舞者和編舞，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全部“女性班底”的創作項目，我想這是一次傾聽女性藝術家最好的機會。在我看來，女性天性敏感，情感更為充沛、飽滿，其實這對于編舞來講會很好地汲取更多不同于男性視角所觀察到的事物內容，這是天性所致。此次，我選擇了“美狄亞”這個在世界文學史當中非常重要的女性形象。這個女性人物，集中了幾乎所有女性或作為人本身所經歷的，同時已經被眾多藝術媒介傳達演繹了的特點。其實在創作的時候，包括過去的創作時，我并沒有刻意站在女性視角，因為本身也是女性，很多特質天生存在，更多時候我更愿意表達“人性”，做一個藝術“呈現”，當然這種“呈現”極具個人風格，帶有強烈的個人特點及美學訴求。同時，我作為女性編舞，作品將具有更為濃烈的情感，讓觀眾“重新”發現女性世界的豐滿。

    北青報：您將為英國芭蕾舞團編排什么作品？

    王亞彬：是《她說》晚會中的《M-Dao》。美狄亞的故事使我深受啟發，美狄亞是文學史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女性角色。從編舞的角度，我只想表現不同角色給這個作品帶來的表現力，不去過多考慮他們的性別，描述的是人的感受，而非男人或女人的感受。特別是通過為西方人所熟悉的《美狄亞》所表現的兩性矛盾對立到極致時，對所有人們固有的“經驗思維”的反思，引起人們對其中之“道”的追求。這部作品的音樂創作由著名作曲家喬斯林·普克擔任，這位60后音樂家先后為7部電影，兩部歌劇，兩部芭蕾和一部音樂劇譜曲。就像她唱片的名字一樣——音樂神秘、憂郁,表達了一種神秘未知的觀點，這些風格在她的所有作品中均有體現，2014年為創作音樂劇《哈姆萊特》獲得了托尼獎。在服裝舞美及視頻設計方面，我繼續攜手設計師凱米納卡儂及邁特迪利合作完成劇中舞美服裝及視頻設計，燈光設計由法彼雅納完成，這是我的作品《青衣》的原班人馬。

    北青報：作為中國當代舞的代表，您的舞蹈與英國國家芭蕾舞團的舞蹈是不一樣的，您是怎樣創作的呢？

    王亞彬：2014年，當我第一次參加英國國家芭蕾舞團與藝術總監塔瑪拉一起開會的時候，已談到視覺呈現風格與美學訴求。在我看來，創作舞蹈作品，純粹的，有質感的肢體語言是最重要的部分。與此同時，視覺上與肢體語言及故事的完整性也是同樣重要。這是我第一次與古典芭蕾演員合作，“美狄亞”這個角色只穿一只足尖鞋，在作品開場，投射在絲綢置景上的天空瞬間崩塌，這個世界對于角色來講已然改變，她逃離眾人，從叢林深處，踉蹌而來，腳上的另一只鞋不知去了哪里。足尖和光腳，堅硬與柔軟，強悍與易脆形成鮮明對比。我也在這個過程中穿上足尖鞋，在不同的運動方式間找尋適合人物動作的可行性。這樣的過程竟然讓我也愛上足尖鞋，雖然也忍受了芭蕾舞演員足尖直立的痛苦，但卻使排練變得非常順利。

    北青報：你的舞蹈排練，英國芭蕾舞演員們感覺怎樣？

    王亞彬：古典芭蕾更多是向上、直立，追求長、遠、輕盈的美感，我的運動方式更為強調下沉及圓動力的轉化運動，呼吸與動作的配合互助，這個與古典芭蕾其實正相反。作為古典芭蕾演員，她們非常愿意接受和挑戰全新的運動方式及不同風格的作品，這種開放和包容性讓我工作起來也非常有動力。同時我也會在這個過程中與演員一起閱讀原著，觀看不同藝術形式的“美狄亞”故事，一起分析人物并將影視表演的方法及表達交流給演員。我的這個作品，一共三組主要演員，我可能花了比其他編舞多很多的精力去為三組演員排練，我希望我作為編舞的時候可以通過我的身體力行將我的經驗、理解毫不保留地分享給演員。我從第三個星期開始，全部用英文和演員進行交流，因為我覺得最為直接的交流才是有效的。

    北青報：幾個星期下來，您覺得這樣的排練與在國內的排練有什么不同？

    王亞彬：在英國國家芭蕾舞團的創作，我特別感謝藝術總監、也是團長的塔瑪拉的信任與鼓勵，對于歐洲觀眾及舞評家來講，他們對于我的了解目前還鑒于觀看《生長》。但是，在這次作品首演過后，他們對我應該會有一個全新的認識。塔瑪拉在2月底觀看所有的排練素材過后，首先對于編舞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同時也非常喜歡和欣賞我個人的動作動態。然而，這樣的創作畢竟發生在一個歷史悠久的大型芭蕾舞團，在各個層面都需要與專職的人員溝通，他們會非常快速處理各種問題，真的非常高效和專業。這樣的如鏈條般相互有效作用的專業系統是特別值得學習的。特別要“小心”溝通，既要表達自己的需求，又要委婉地提出建議，尊重個性在西方真的非常重要。我相信《M-Dao》這個作品會向西方觀眾呈現另一種新生代的東方美學，東西方文化背景的交織和詮釋會更加自然、糅合。

    北青報：經過這個作品的排練，你最深刻的感受是什么？

    王亞彬：思維更加活躍，眼界更加開放，認識更加深刻，視野更加國際。緊張、愉悅、完勝、不舍。

    文/本報記者 倫兵

    排練照攝影/Laurent Liota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