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一個人在練功房踩著音樂恣意搖擺的時候,我會想,前世的我,大概會是個舞者——我是說,真正的舞者。 最好的舞臺只是一間日夜相隨的練功房,明亮通透,兩排木質略顯陳舊的把桿,包容全廳的大塊鏡子,簡單的練功服和一雙舞鞋,便什么都容得下,足夠。 清晨六點,晨曦剛剛照亮了練功房的一角。她在向陽的地方坐下,盤好頭發,穿上舞鞋,邁著輕盈的步子開始基本功練習。舞者的韌帶經年拉伸,柔軟得仿佛失去彈性。她一言不發地鉆入把桿與墻壁之間狹小的間隙,將右腿貼緊墻壁,隨即緊挨著自己的臉。常人看來將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早已視作家常便飯。 真正的舞者,隔了幾天不練,還是在筋骨里生出一絲絲的痛癢。 小的時候總會偷懶,壓腿的時候不是將把桿上的腿微微一偏,就是立在地上的腳屈了膝蓋。可是這些小伎倆總會無一例外的被老師發現,換來藤條狠狠地一鞭。那時候她常揉著自己抽筋的小腿,悶在肚子里想,練舞真是件惱人的事情,這輩子都不要再練。可是如今不知不覺,自己就跳過了小半輩子似的。 每次立起腳尖,旋轉、跳躍、伸展的每一刻,她感到自己的靈魂也在每一次抬手,每一個步伐中呼之欲出。舞者不需要世界,因為他們創造出了自己的世界,與那個起舞的靈魂相契相擁相抱。即使足尖在無數次點滴中磨損起泡,她也難以停下舞步。因為她并不是創造者,她只是舞蹈的表達者。 這世間,沒有衰老憔悴的舞者,他們在舞蹈中重生,在重生中死去。 舞蹈不以一場票價兜售,舞者不拿自己的靈魂討賞。舞者行舞于人世間,只是旁觀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