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觀眾，張白羽是一名拿兩塊亞運金牌的體育舞蹈冠軍；對79歲的姥姥張玲來說，張白羽是她的整個世界。 自母親2004年去世，21歲的張白羽與姥姥相依為命已6載。借著白羽高飛的翅膀，張玲在宏大的廣州亞運中找到獨屬她的微觀解讀和切膚體味，“白羽是怎么看也看不厭的”。
個人簡介
2008年全國萬人拉丁舞電視總決賽上奪得冠軍，獲“桑巴舞王”稱號。 2009年第五屆東亞運動會體育舞蹈拉丁舞牛仔舞專項亞軍。 2010年廣州亞運會體育舞蹈拉丁舞五項舞、恰恰舞雙料冠軍。
廣州亞運會奪冠
婆孫仍共枕一床 從3歲開始習舞，到英倫苦學吃咸菜睡地鋪，張玲記得外孫女所有與舞蹈有關的細節。55歲在廣東省計委退休的張玲，在退休后連續從事了十幾年物資統計采訪工作，清晰的思維并未隨年齡驟減。 “好多親戚都打電話來祝福我們白羽，但亞運會金牌對我們來說其實真的沒有什么”。兩面金牌之后，張玲帶著白羽和兩個兒子一家吃了一頓團圓飯，對她來說，這才是最實實在在的快樂。 這對相依為命的婆孫，如今仍然共枕一床，“白羽喜歡和我睡”。亞運對張玲來說，就是告訴全世界：我的外孫女很棒。
守孫女比賽晝夜等待 11月13日那天下午，聽大兒子說白羽在下午3到6點比賽，獨自在家的張玲足足守了中央五臺一個下午。不過，直到白羽在拉丁5項舞比賽中跳到一半時，她才在兒子的“指導”下找到直播賽事的廣州綜合頻道。“可惜只看到剩下的一半”。 那天，張白羽在拉丁5項上拿了亞運金牌，她并未第一時間給姥姥打電話。 “我也不敢給她電話，怕她有事情”，那一夜，張玲盯著廣州綜合頻道看到晚上十一點多，“幸運”地看到對白羽舞蹈比賽的轉播后，才安然睡去———這比她平時22點準時入睡足足晚了近兩個鐘。 11月14日，張白羽再次拿到一塊金牌———拉丁舞恰恰。這回她撥通了姥姥的電話。 不過，只和外孫女匆匆幾句，張玲便掛斷線———“她外面有事，我不能打擾她”。 11月16日中午，在與領導、同學、朋友、學生狂歡慶祝之后，張白羽在家里吃了亞運以來第一頓慶功飯———姥姥準備的稀飯和蔥油烙餅。
舞蹈報道姥姥必讀 79歲的張玲第一次如此事無巨細地關注一場運動盛會———家住濱江西的她推開窗戶就看見花船，打開電視就看見外孫女的翩翩起舞。 亞運以來，她每天都會把家里訂報紙看得很仔細，剪下與舞蹈有關的所有報道“攢著慢慢看”。 飯桌上有張政府發的《倡議書》，“6到12號，下午5點25分就要開燈”，怕自己忘記，張玲在亞運前后近一個月以來幾乎天天都要翻看那張紙，“無條件配合亞運”。 張玲隱約記得，2004年廣州申亞成功，但那時她從未想過這會和她有什么必然聯系。而外孫女的參賽，卻讓張玲參與亞運的熱情驟增。亞運期間晨運話題全是和街坊聊亞運，“不是報道劉翔在二沙島喝人參煲雞湯嘛”，張玲每天守著電視機看形形色色的亞運比賽。平時在江邊看見別人的狗隨地大小便，她也比平時更加積極“提醒”人家注意衛生，注意“國際形象”。
張白羽：為了母親心愿跳舞 與戀人搭檔共存獎金 “你終于出名了！”11月13日晚，廣州增城體育館，張白羽和舞伴石磊摘獲亞運拉丁舞五項舞冠軍，年過八旬的姥姥張玲立即去電祝賀。同一時間，一衣帶水的香港，袁志鍵對著電腦直播，熱淚盈眶。 “如果她媽媽在天有靈，看到這樣一定很欣慰”。袁志鍵是張白羽的舅舅。6年前母親去世，張白羽從此與姥姥張玲相依為命。跳舞，這曾是母親給予她的夢想，如今讓她站在了冠軍領獎臺上。
從不喊痛的孩子 張白羽未滿一歲時父母離異，母親給了她雙倍的愛。母親生性開朗，喜好唱歌跳舞，張白羽多少有所承傳。 “讓她學跳舞，起初是想煅煉她的體質”，姥姥張玲說。張白羽3歲就被母親送去學芭蕾舞。從念幼兒園起，學校演出就少不了她。 芭蕾舞、民族舞、交誼舞……張白羽都學過。練舞中磕磕碰碰，腰肢手腳難免損傷，但“從不喊痛”。有時從滑桿摔下，哭完后自個轉身又去學了。 “有時刮風下雨不忍心讓她去，她絕不肯。”大人只好跟著去。 1997年香港回歸前夕，張白羽參與迎接香港回歸舞蹈演出。一次到東風西路廣州市少年活動中心排練晚了，末班車沒了，身上也沒有足夠的打車錢。 “她沒有不高興，還興致很高喊‘姥姥我們走路回家吧’”。那一夜，祖孫倆走了一個多小時，將近凌晨才回到濱江西路家中。 一如當年。長大后遇到種種困難，張白羽表現出的堅韌和樂觀，有時出人意料。
為媽媽選擇舞蹈職業 2004年4月，張白羽中考前一個月，母親因病去世。 當天，姥姥哭暈，張白羽“大腦一片空白”。晚上回到家里反鎖房間門，她看著母親的相片哭了一夜。“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了，要專門學習拉丁舞，”張白羽說，“當時想既然媽媽選擇教我跳舞，那就把它當成一種職業而努力，哪怕將來不成功也無所謂”。 舅舅袁志鍵定居香港，他希望張白羽按部就班考高中上大學出國讀研究生，但張白羽還是想跳舞。兩人談過幾次，最終舅舅尊重外甥女的選擇。
拖著大箱子獨闖世界 “我那時比較任性，想著選擇了就不要放棄”。 在廣東省體校學習一年，2006年，張白羽考上廣州體育學院體育藝術系。 “拉丁舞跳得最好的國家是英國等歐洲國家”。每年，張白羽要飛英國兩三次，每次呆上半月或一個月，為學習或者參賽演出。 以前母親在世時，會陪她出國習舞。母親去世以后，她經常拖著比自己還重的大箱子獨闖國外。 “英國消費水平太高了，每去一趟得花五六萬元，學舞45分鐘就要1000多元人民幣”。早前她多是向姥姥“借”錢，或者由舅舅資助。后來，她去教學生跳舞來賺這筆學費。大學期間，每周一至周五晚，還有周末都在教學生，“很少有休息時間”。 姥姥張玲說，張白羽每次出國，除了帶舞鞋舞服，還要把電飯煲、臘腸、榨菜、咸菜、油鹽、米等一起塞進箱子。在國外，她寄住在市民家里，自己做飯。 張白羽說，在英國最便宜的就是雞肉雞腿。她花四五十元可以買10個，夠兩人吃三天。早上10點多拿了面包出門，到晚上回來就電飯煲煮飯，“有時放兩根臘腸，有時就咸菜吃”。
得獎后想去看看母親 這次回國家隊參加集訓前，張白羽與石磊剛從英國回來。“那次去英國我們把全部積蓄花光了”，張白羽向朋友借了1000元，奔赴上海備戰亞運會。 馬不停蹄地跳舞與參賽，張白羽與姥姥聚少離多。自母親去世后，張白羽至今只要回家，都是和姥姥同床睡，“她是我最親的人。” 難得空閑時，張白羽會給天堂的母親寫信。那些信被她放在書房的箱子里，她知道姥姥會悄悄去看。 有時，姥姥和她聊天，會將舅舅袁志鍵稱呼為“你哥哥”。她忍不住嬌嗔打斷，“姥姥啊，我是你孫女”。 母親的骨灰葬在中華永久公墓，張白羽每年都會和舅舅一起去看望。這次在亞運會連摘兩金，她最想去母親墓碑前靜一靜。 “其實有時侯看見舞鞋我會非常心煩，也曾想過不跳舞去做其它，但除了跳舞，我還能做些什么呢？”張白羽說自己會一直跳下去，跳到不愿跳為止。
對話 有時一個人走在街上突然就哭了 張白羽一般不在其他人尤其是年邁的姥姥面前哭，稱自己心理防線特別強 11月18日上午，廣州體院附近星巴克咖啡廳，褪去華麗的舞衣，張白羽一身休閑打扮，白色緊身T恤、藍色牛仔褲、高跟鞋。 “50元兩件，站西廣場買的”。她指指身上T恤，“女孩子穿得漂亮就行，不像男的要穿名牌”。曲折的成長經歷，在她面帶微笑中娓娓回放。
跟爸爸有聯絡但不想打擾他 南都：別人聽說你的經歷，都為你難過。 張白羽：其實這沒有什么。小時侯看見朋友家里很幸福美滿也曾很羨慕，雖然我的家人也對我很好，到現在將這個看得很淡了。 南都：母親在你生命中充當什么樣的角色？ 張白羽：她非常愛我。小時侯我非常羨慕同學家里有爸爸媽媽，她就盡可能給我最多的愛。她支持我跳舞，也希望我一直跳下去，在她生病那段時間，還每天來接送我。當然媽媽可能沒想過讓我把這當成一種職業，是我自己后來想達成她的這個心愿才專門選擇跳舞。 南都：和父親有聯系嗎？ 張白羽：每年父親節或者一些節日，我會給他發短信，偶爾也有電話。 母親去世前曾對我說，“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你不要怪爸爸”。我相信爸爸還是挺愛我的，小時侯每周末都帶我去玩。到現在每年我生日和春節，都會給我大紅包，一起吃頓飯。 那天我拿到金牌后，他很快就給我打來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很熱情。不過我給他的聲音沒有那么熱烈，我本身就不是很熱情的人，當時現場也有點忙亂，我匆匆說了幾句就掛了。 其實，我不想他在我身上花錢，他有新的家庭也有兒子，我不希望打擾到他的家庭。既然他在我這邊不完美了，我不希望他那邊也不完美。
其實我挺愛哭的 南都：你很堅強。 張白羽：其實有時也想過為什么要這么累？因為遇到什么事別人有家長負責，而我只能自己去解決，哪怕在得罪人的時侯也只能自己去補救，送禮也是我去。 南都：得罪人？ 張白羽：是的。有時說話不大注意，做出的事不大體面。我的性子比較直，有人會覺得我特別拽，也有人說我是刺猬，碰一下都不行。其實事情不是那樣，是我心理防線特別強。因為我不這樣的話，別人就會來欺負我。 南都：遇到這些事情你怎么辦？ 張白羽：有時侯很委屈了，我就會找好朋友聊天，跟好朋友說。其實我挺愛哭的，不過我從不在別人面前哭，包括石磊。有時候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突然就覺得“我好委屈啊”，就哭了。 南都：不跟姥姥說嗎？ 張白羽：姥姥看起來雖然挺開朗的，但可能她也有她的傷心事我不知道而已。不到萬不得已時我不會在她面前哭。 廣州是我家，有我的親人 南都：與石磊是怎樣合作的？ 張白羽：我們在一個比賽場合認識，我們互相欣賞，有著共同的目標。后來有機會他就考到我的學校成為我的師弟，就這樣成為舞伴。我們雖是戀人，但實際上更多的是為事業。我們一起開了一張卡，專門存放我們比賽獲得的獎金。平時各自收入各自管理，各有各的生活空間，我從不去干涉他的私生活，他也不會過問我的圈子。 南都：這次亞運會兩摘金牌變成名人了，喜歡這種感覺嗎？ 張白羽：這些天被人關注，電臺電視臺也找我訪談，感覺有些不習慣。前幾天和朋友在正佳樓下看見運動員相片，我就站在我自己的相片下照相被其他人認出。有的人也跑過來找我簽名和合影。可能等過段時間，關注度就會降了。 南都：去過那么多地方，你最喜歡哪個城市？ 張白羽：最喜歡的還是廣州。這里是我家，有我的親人。
同題問答 Q：20年前的北京亞運和2008年北京奧運，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A：我只記得是有過一次北京亞運會，具體的什么都記不得了。 Q：廣州亞運，你最難忘的一個瞬間是什么？ A：最難忘的就是看花船。特別是10號那天，花船特別多，每條船都好熱鬧。大兒子告訴我，每一條船代表一個國家，我就站在那數，數來數去沒數出45只，只數出42只，哈哈。 Q：你覺得亞運給廣州帶來怎樣的變化？ A：變化就多了。最大的呢，我看廣州人都關心亞運。平時講話、坐車都在談論亞運。我們早上下去運動，談話的內容都是亞運。 而且，那些小街小巷的墻都粉刷了，街道也好了，原來都是爛街。現在大家也都知道愛干凈了。之前在江邊人多，大家都隨地吐痰，現在有人吐痰，大家都制止他。還有，那些狗拉屎什么的，也有人去制止。不過亞運期間，這種事情倒也少了。
采寫：記者 張艷芬 實習生 張潔瑤 攝影：記者 陳以懷 編輯：周莉 |
